归说：“你到底为何如此？一边让我杀你，一边又不肯把剑还我。”

师好慕说：“怎么，大名鼎鼎的燕镖师燕北回的弟弟竟是如此没用，没了剑就杀不了人吗？”

秋不归平静地说：“那是他送我的剑，我既是要替他杀了你，当然该用上他的剑。”

师好慕放声大笑。渐渐地，他停下来。他从他的笑声中听到很莫名的空虚，他对秋不归的不解变换成恐惧充斥在他的笑声之中。他想，他错了。燕北回看重秋不归至此，可秋不归并非是如同燕北回一类的人。师好慕可以用仁义礼智，用其他人的死激怒燕北回；但在秋不归心里，只有燕北回一人能激起回响。

他说：“那你怕是不会有机会杀我了。”

话音刚落，师好慕听见陶瓷碎裂的声音，不那么清脆，更像是被人用手在桌面挤压按碎，显得有些沉闷，有些喑哑。他直觉不对，向后退去，先前在与燕北回交手负伤的脚踝却扭了一下。秋不归抓紧了时机，逼近身前，将一片陶瓷碎片深深地插进师好慕的腹部。

师好慕痛得直冒冷汗，他咬牙想到，以后绝不再用陶瓷茶壶。他张嘴深吸了一口气，想要说些什么，只觉得秋不归的手更进一步往体内捅，再带着碎片旋转，让他的大脑一阵空白。师好慕终于意识到这与茶壶用什么材质毫无关系，他应该做的是立刻脱身，离秋不归和燕北回都越远越好。

他眯起了眼睛，看着秋不归的脸无悲无喜，不动声色地注视着自己的挣扎，像是享受，又像是很厌倦的神态。师好慕感到一阵发冷，不知是流血过多，还是出自恐惧；但在挣扎中他仍旧察觉到自己远远未到败局，他低喘着问：“秋不归，燕北回知道你是这样的人吗？”

秋不归的动作停了一秒，很快又继续。他冷静地说：“你死了，他便不会知道。我不会告诉他。”

师好慕说：“我死了，他们会立刻杀了燕北回。”

秋不归果然再一次犹豫了。

师好慕趁他分神，握住秋不归的手腕将碎片从自己腹中拔出。他勉强地逃到门口，见秋不归似乎打算追上来，立刻说：“这事我不会同任何人谈起，你大可放心。”

秋不归眯起眼睛，问：“你想做什么？”

师好慕说：“不想让人知道我受伤。这个答案能取悦你吗？”

秋不归想了一想，将沾血的碎片朝门口丢去。他看见师好慕狼狈地往旁边躲了一下，反而撞在门框，低声呻吟起来。他漠然地说：“燕北回是心肠太好了。等以后我再来杀你——你能活下来吧？”

师好慕咬牙说：“多谢关怀。”

他走出几步，见秋不归再没动作，确定他说话算话。师好慕放下心来，又高声说：“倒是秋少侠，平日也多操心一下自己的事情。燕镖师是磊落君子，想来看不惯杀人不眨眼的作风。我听闻燕镖师还打算参加今年的武林大赛，不知等他与那些名门正派的接触更深了，需要剿灭魔教人士时该如何下手？秋不归，你到时候要如何做？”

秋不归说：“燕北回同意我杀你的。”

师好慕说：“只是一个我，不足挂齿。你还会杀别人，越来越多，从罪大恶极到清白无辜，你一定会这样做的。到时你若需要，我断空帮会为你提供庇护，在燕北回上门来追杀你时拦他一步。”

秋不归皱了皱眉，说：“燕北回也教过我如何使用飞镖。”

师好慕住声。他从喉咙间挤出几声含混不清的咕哝，终于离开了。

秋不归找回了清净，他在房间里找到蜡烛和火石，点上了照着，用盆里的水将自己手上的血仔仔细细地洗干净了，又低头看见身上的衣服沾了血，想了一想，脱下来反穿在身上。他自觉燕北回不该怪罪自己的，只是一个师好慕而已。但他又担心燕北回嫌自己的动作不够利落，他本可以将碎片插在师好慕的喉管，让他死得干净利落；在动手的那一刻却又变了主意，想要他死得更折磨一些，更难捱一些。

这和燕北回本人没什么关系，只是秋不归自己，想要如此。

他实在看不出生命有什么好怜惜的地方，更何况是师好慕的生命。反正都是要死，还不如在死之前用垂死的挣扎取悦一下他。秋不归不确定燕北回会不会因此向他皱眉，但他决定将这件事和以前的许多次一样对燕北回保密。

如果哪一日江湖人士要燕北回来杀秋不归，他想了想，觉得实在不可能。

他又不会站在燕北回的对立面，而且武器总该被那个人紧紧握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