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要缝补衣物的事儿,玉姑姑还是给周云霁找来了一块灰绿色的粗布料,有两个巴掌大。
简单打些补丁够用了,周云霁道了谢就拿着东西回到西院。
半路上便把新袜和衣服都装进了背包里,除了那双鞋,她也不打算让西屋的孩子知道。
总有那么一两个小孩儿,哪怕年纪不大,最喜与人比较,又爱说长道短,争论的无非是今日自己少吃了一口菜明天谁又多分了半个饼。
人之天性,好似从降生之初便已有了分别,有些孩子心里有数不爱张扬,有些孩子天生一张伶牙俐齿,还有一些生来便朴拙憨直,即使同在这样的环境下生存不易,依旧成长得各个不同。
周云霁和这世界格格不入,不愿意主动与任何人亲近,看谁都是一样,但总会对那些向自己释放出善意的人更好一些。
这也是人之常情。
回西院里喝了半碗水,她又拿起自己的破衣服去东院,相烦老太太教自己针线。
袖子上的小豁口,没用多久便缝补好了,周云霁便在那双新布鞋上左右都缝上两道线痕以做记号。
这鞋她现在不一定立时就穿,不过也要放在包袱里叫人看得见。
午后,周云霁又分得了两小份糕饼,还意外地得了一件破旧的外衣和一件布料十分薄的浅色短衫。
那衣衫料子很细滑,却实在太轻薄,颜色是特别粉嫩的浅红色,更适合身材纤细的年轻人穿着。
东边院子里一概的老弱病残,需要的是保暖的厚衣物,这一件东西短短小小,布料又太轻凉,实在没人用得上,辗转便白给了她。
至于那件破旧的外衣,也是她主动讨要来的,那衣服的布料旧朽被撕扯坏了,已趟了线,也不太好改做它用。
周云霁就像捡破烂儿的,准备把剩下破得不严重的布料裁剪成一些小布片,拿来日常练手,或者想想再做点什么。
教她缝补的那位小老太太,黄氏阿母笑着告诉她,这些碎布头可以积攒多了夹做布鞋的内芯。也可以充填布衾,不过么,那就要许多许多。
而这类寻常的碎布头填充的被子还不怎么暖和,如果有余钱了,还是用丝绵缝制的厚被更轻巧保暖。
“丝绵?”那得多少钱啊,周云霁已知道丝绸类的织品比他们日常穿用的麻布可贵太多了。
“如何用得起,”黄老太太笑说,“有不堪纺织的弊丝,已数极好的。”
那便是丝绵里残次的淘汰原材料,拿来做填充物也很合理,周云霁忙问多少钱,怎么卖。
“一斤……总也要十数钱。”老太太不甚确定。
嗯,差不多是半斗粮食,听起来竟没有一只鞋贵——周云霁现在的思路也和这儿的人差不多了,啥都拿粮食做衡量,比较起来更直观。
“哪处有卖?”
“哪里买得到。”黄老太摇头。
“蚕丝这东西,分量最轻,寻常农家应付捐课,一年才养得多少蚕,出几斤丝。”
残次的丝绵,一般人家如果有,也只是一星半点,就算想自己留着用都要积攒好长时间。
这世间原本没有什么物件不被人充分利用起来,哪怕是农副产品中的废弃材料也会被用到极致,所以想买还轻易买不到。
那就等于是白说了。
周云霁对如今的生活没有多少不满,只希望能够慢慢改善,好一点点就足够。
太过奢侈,反倒叫她心生惴惴,光听起来都觉得不安。
丝绵被褥……一斤肯定是不够的,她记得自己家里的夏凉被都不止一斤。
要过冬,怎么也得装个五斤。
再一下雪,还得七斤。
加上被面的布料、缝制被褥的绵线,做一床厚被褥得好几贯钱!
足够她吃多少年的干饭。
都是什么条件的人家啊……
等到了空闲时候,周云霁才溜到无人处,摸出清晨拾得的那块四四方方的“石头”。
这还真不是一般的石头,而是一个通体黑色的漆匣子,上头那些在黑暗中都能反光的东西,应是螺钿一类,细密镶嵌在黑漆之间,组成了精巧的花纹,布满一整个漆盒表面。
这东西可太漂亮了,工艺细腻得就连盒与盖之间的缝隙都一眼看不出来,没错,这就叫“严丝合缝”。
周云霁两辈子都没见过这样的好东西,更没有机会拿在手里,甚至于打开盖子的时候还有些激动。
因为盖得紧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