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让我寻得庇护的,是他们那些人在我身上有利可图这件事。”
秦漱沉默起来,她留意到宋郇提起宋府的其他人时,语气中的淡漠。
她见过宋郇运筹帷幄惹朝野侧目的样子。
便下意识地忘记他也曾被宋明那样的人欺辱,被父族忽视。
“为何要同我说这些?”秦漱仍旧没有抬头。
宋郇将手拢在手捂子里:“没什么,今日实在烦闷,恰巧遇见姑娘,闲谈罢了。”?|
他嘴角扯出一抹笑,声音听起来有些自嘲:“我不过一俗人,生于是非世,难免摩挲遇见些辛苦事,我只当凡俗者不识琼玖,山鸟不识其志尔。”
小桌上静默了良久,秦漱的碗里只剩些汤水,她才放下了勺子,拭了拭嘴,倏而一笑:“你倒妄大,将自己比做美玉鸿鹄。”
宋郇见她笑了,眼睛里的担忧去了不少:“鄙陋之见,让姑娘见笑。”
第7章 打主意
宋郇在桌上留了块碎银子,两人便起身离开。
秦漱掀起车帘,觉察到身后有人,一回头,就见到宋郇将整个人拢在大氅里,正站在车凳旁,一身寻常衣,竟叫这人穿出几分显贵。
秦漱瞧着就心里不痛快,她蹙了眉:“你跟来做甚?”
不等他开口便又板着脸道:“你自行走回去,我不捎带你。”
秦漱若是没瞧错的话,宋郇闻言眼睛里闪过一丝笑意,接着便见他从大氅里递过来一只袖炉,同秦漱道:“姑娘拿着罢,不烫了。”
秦漱将东西接过来,手里的袖炉十分精致,满饰缠枝珐琅釉。
她诧异道:“你竟用这么女气的东西?”
见到宋郇面上的笑有了裂痕,秦漱心里才算痛快。
她也没说声谢,径自掀了帘子坐进了马车。
秦漱在心里腹诽,今日这厮笑了几回来着?前世怎不见他笑得那么浪荡。
果真是上赶着不是买卖,想起自己从前的殷勤,她忍不住小声骂了一句:“呸!登徒子!”
一安静下来,秦漱不免又想起方才宋郇的话。
这话虽不乏自大,道理却没错。
山鸟与鱼终归殊途。
世人各有修行,哪能件件事都如了意。
可她与母后还有皇弟的情分,到底浅淡了。
秦漱想,不如她也做一回懒人,少些思量,只将眼下能做的做好便是,其余的交给天意。
旁人予我一分,便还他一分,旁人欠我的,也尽数讨回来便是。
袖炉的温热从掌心传过来,总算散了些寒意。
外头突然散散落落地飘起了雪,雪片在半空里回旋落在地面,而后归于尘土。
秦漱本以为自己前世死在了那场初雪里,这一世,会十分厌恶冬日。
但好似并没有,她还是觉得雪很美,雪里的街市很美。
而宋郇这方,侍墨赶了马车过来,放下车凳,却迟迟不见宋郇动作。
侍墨唤了他一声:“公子,下雪了,快些上马车吧,免得着了凉。”
宋郇像是没听见侍墨的话一般,定定地抬眼看着正往下落的雪。
随即迈了步子,自顾地朝前头走,任由雪落在身上,侍墨只得牵着马跟在一旁。
他问道:“公子喜欢雪?”
宋郇闻言有一瞬间失神,而后又骤然变得悲伤,他想起了那段在记忆里,反反复复摹刻着一个人的过往。
“不喜欢。”侍墨听见宋郇开口,言语间仿佛压抑着什么。
宋郇依旧往前走,侍墨看不懂他眼底翻腾的情绪,却觉得这个人一下子变得凛冽起来。
若是以往,他还会问上一句‘公子既然不喜欢,为何还要走在雪里?’
可今日侍墨不敢。
他陪着宋郇走在街上,直到雪稠密起来,路上也没了行人,变得冷清。
往后的几日,每每遇见下雪时,宋郇都变得异常沉默。
于是,侍墨便知晓了,他家公子,极厌恶雪。
秦漱这些日子也极少进宫,她有意相避,母后也未曾宣召。
于是便整日窝在公主府中,赏雪煮茶,好不自在。
唯一叫她疑惑的,是皇弟秦屿和萧戟的事竟没闹出半点动静。
按理说这很不应该,且不说那些个见不得秦屿好的其他几位皇子,便是与萧家有龃龉的就不在少数。
就没一个人落井下石?
清河崔氏可不是寻常人家,绵延了上百年的世家,王朝就历经过几代,虽说到大楚这一代有衰落之势,可百虫之足死而不僵。
这一回没有她来给秦屿顶罪,秦漱倒是很好奇,母后和秦屿会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