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北回发觉自己的手被秋不归捏得很紧,他坐在椅子上,听白发垂髫的医者给自己诊断病情。他不通医学,但对自己的身体多少也有了解,因此听时有些准备,从容许多。反倒是秋不归看起来更为在意,不能接受。
秋不归问:“那要如何做?”
燕北回在心里想,这倒也正常,是秋不归能问出来的话。秋不归的性格比他干脆许多,从来不爱追根问底,不为已经发生的事情过多伤神;他只看接下来如何做,未来还如如何弥补,如何扭转。
燕北回觉得秋不归未必真的需要自己,往日里他外出跑镖,秋不归留在洛城的时间里,秋不归照样过得很好。
大夫说:“我给你开个药方,按时服用了。”
说完,他又打量一下燕北回与秋不归两人的装束,问:“看你们二人,是否要参加几月后的武林大赛?”
秋不归说:“正是。”
大夫说:“这可就难了。修养时不宜剧烈运动,也不要耗费太多心神,内力也少用为佳。也罢,我给你开了药方,你且调理着试试;到时若能恢复,自然一切都好,若是不能。”他委婉地留了半句话,又看向秋不归,说,“这位少侠是无碍的,等下去药房抓了药,吃上三五天,将毒排出来即可。”
秋不归说:“多谢。”
燕北回一直没有说话,交给秋不归打点。他被秋不归拉着走出了医馆,两个人谁也没理谁地走回客栈。顾照寒和邢问剑不知去了哪里,顾照青倒是从外面回来,正拿着一节惊堂木,翘着二郎腿和围在身旁的一群少年侠客学说书人的样子。
他看见秋不归和燕北回,迎上来,高兴地说:“我哥说你们二人来了,他和见星阁的去拜访今年主持武林大赛的……叫什么来着,我没记住,反正我是特意留下来等你们了!秋大哥,你们去了哪里逛了?燕大哥……燕大哥怎么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秋不归说:“他生病了,你带他去歇息一下,我去给他拿药。”
顾照青看了看燕北回,又看了看秋不归。他直觉地闭上嘴,没有追问下去,只是回身把惊堂木匆匆塞到一个人手里,招呼着其他人散去了,带着燕北回去空闲的房间里躺下。
顾照青说:“我们特意给你们俩留了我们隔壁的房间!燕大哥,你若是什么时候失眠睡不着了,来找我给你讲话本。”
燕北回笑着说:“想来照青最近说书功力大涨。你留下来,当真是为了等我和秋不归?不是为了趁你兄长不在,给别人说书玩?”
顾照青见他笑,自己也安下心,跟着笑起来,说:“一石二鸟,一石二鸟。”
想了想,又紧张地说:“你不要同我哥哥讲。”
燕北回摇摇头,说:“不会。”
顾照青的性格也很体贴,见燕北回的神色有些疲乏,让他躺下后就没有多问,但也没敢离开,坐在房间窗前的小桌旁边守着,隔一会儿看看燕北回,再往外看看秋不归有没有回来。燕北回看他动作,想起来自己也这样隔着窗子去看秋不归,看他在街对面为自己买了一笼包子,斩断一切烦乱诡谲的东西安宁又笔直地走向他。
燕北回想,他爱重秋不归实在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又觉得胸闷气短,闷闷地咳了几声,对顾照青说:“照青,你同我讲讲话吧。你们先来洛阳一步,洛阳可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发生?”
顾照青说:“有是有,还很多呢。燕大哥,你当真要听?还是好好休息吧。”
燕北回说:“不要紧,躺着也只是胡思乱想,不若听你给我讲些别的。”
顾照青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但秋大哥让我照顾你休息。”
顾照青有些怕秋不归,对他的话言听计从,燕北回有预料;但是燕北回自己的事,被顾照青这样自然、这样毫无例外地交给秋不归决断,将燕北回和秋不归放置在同一个圆圈之内,还是让他感到有些呼吸停滞。他好半天没有说话,只看着顾照青。顾照青被他看怕了,嘟嘟囔囔地说出去看看秋不归什么时候回来,出了门又怕他出事,停在门后面不敢走。
燕北回说:“那等他回来了,你同我告知一声。”
秋不归回来时,客栈里出了事。他紧张了一瞬,以为是燕北回,提着心走进去,才发现是邢问剑同燕家大公子闹了别扭。见星阁和燕家不对付,两个人碰面了拌几句也算正常。秋不归想着燕北回会好奇,站在一旁听了一阵,他们两个是因为燕北回吵起来的。
他左右看看,顾照寒在角落里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