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不归再回来的时候,邢问剑跟在他身后。邢问剑看见秋不归的样子还有些迷茫,看见燕北回躺在床上便猜到七七八八。他装聋作哑地说完自己回赵家交差遇到的事情,说赵家前几日收留了一个身受重伤的头戴斗笠的男人,这两日刚醒,听闻他们三人替赵家找回货物,坚持要上门道谢。
秋不归喂给燕北回吃杏子糕,漠不关心地说:“燕北回生病了,见不了人。”
燕北回很懂事地没有说话,没有逞强,垂着眼,乖乖地就着秋不归的手吃完一碟杏子糕。过了好一会儿,他见秋不归的气消了些,才伸出手,试探着捏住秋不归的手。看他没甩开自己,放心地对邢问剑说:“那人来和我们道谢做什么?他和赵家有什么关系?”
邢问剑也知道同别人说话时看向一旁不太礼貌,但他仍旧很坚决地把脑袋转向一边,看着窗外的景色,说:“没有关系,只是救与被救的关系。那人之前曾说什么赵夫人的陪嫁丢失是因他所致,所以自己要将功赎罪。”
燕北回捏着秋不归的手,说:“这有什么的。见着邢少侠也就算见过了。”
邢问剑说:“在下也是这么说的。”
停了停,他又说:“但他还是很坚持。我从赵家回来时感到被人跟踪,特意绕了远路回来。但是我改住在春来客栈的事情先前同赵家也说过,燕兄,秋兄,你们二人若是不想见他,明日我们出发去洛阳吧。正好去洛阳找找大夫,那里人才济济,当比温城多一些。”
秋不归问:“你身体撑得住吗?”
燕北回说:“不要紧。”
他想了想,说:“倒是不急着去。邢少侠,你可同赵家说过断空帮的事情?”
邢问剑说:“不曾。我不是质疑燕兄的判断,只是觉得这与赵家关系不大,同他们讲了也只是让他们徒增烦恼。”
燕北回说:“那你若是不介意,我想见见那斗笠男人。”
邢问剑诚恳地说:“燕兄,这话不该问我。”
他身体一僵,抬头去看秋不归。秋不归没什么表情,不知道是还在生气,还是已经暗自说服了自己,不再与燕北回计较。燕北回的手指因着生病有些发冷,秋不归动了动,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小心地包住了燕北回的手指,说:“你想见便见吧。”
燕北回不安地说:“不是,也不是想见……秋不归,你是否生气了?”
他又咳嗽起来。
秋不归伸出一只手去顺他的后背,看着他咬牙忍耐,最后还是吐了一口血出来,溅在他的手腕和素白的衣衫上。秋不归觉得此时的燕北回无比脆弱,又无比地依赖自己。他说不上来自己现在的感受,仿佛是有些怜惜的,又仿佛是有些喜悦的。
他想起燕北回以前安慰自己的样子,便模仿着说:“没有,我没有生气。”
燕北回把额头抵在秋不归胸前,筋疲力尽地喘了一会儿,才说:“我们明日就动身去洛阳吧。”
秋不归说:“无妨。明日见过了那人再走吧。”
他很轻地顺着燕北回的头发,手指慢条斯理地沿着他的脊背往下滑。秋不归说:“你想要的,我都同意的。”
邢问剑再也坐不住了,他忽地站起来,急急忙忙地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那我干脆现在去请了那人来好了!你们两人再说会儿话。对了,燕兄,你——你——哎!算了!我哪里懂这些!”
燕北回觉得有些抱歉,但抑制不住地慢慢笑起来。
他揶揄地说:“秋不归,你把邢少侠排挤走了。”
秋不归说:“是他自己要去找那人来的。”
燕北回说:“他也受了伤呢。”
秋不归说:“他如今比你健康许多。”
燕北回想,秋不归不在眼前的时候,他其实也是看起来很健康的。但是这话不能对秋不归说,该让他生气,又要碍于自己生病不能生气。生气伤身,至少等到了洛阳,遇到哪位高人指点,解了体内的七情散再故意气着秋不归玩吧。
他动了动手,想从秋不归身边离开,躺回床上,却被秋不归用动作拒绝了。
秋不归说:“你让我别受伤,你怎么伤得这样重?”
燕北回说:“我……抱歉。”
秋不归说:“但你没同我约定过,不要受伤,要好好的。这也怨不得你。”
他沉思了一会儿,说:“燕北回,你同我做个约定吧。”
燕北回问:“什么约定?”
秋不归说:“在我死之前,你不许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