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当爸妈刚接你回家时春风拂面般温暖可亲可爱的笑脸一点点变色，最后变成北风扑脸的恶行恶色；当你从在家里放肆自如天宽地广任我行，变成束手束脚还要动辄得咎，艾然掐指一算，知道自己是时候该打包行李滚蛋了。

唉，遥想一个月前，她裹着被子睡到中午头，林女士还能坐在床头，怜爱地捧着她的脸，啧啧有声：看看我们家宝宝，在学校没吃的没睡的，可怜见的，多睡会儿吧……

现在，艾然捧一本小说在沙发上正襟危坐翻看，林女士只是拎着拖把经过，便虎着脸骂她：擡脚！一天天的不干正事，游手好闲，我看你毕业的时候怎么办！考不上公务员，对象都找不到！自己看着办吧。

艾然把脚往沙发上一蜷，缩起脖子，把自己藏在书后面，屏住呼吸翻了个白眼。

所以二月下旬，终於到艾然返校的日期时，每个人都舒了一口气。

此时春风融融，学校里的一草一木都这么熟悉，又有了不一样的新变化。河边的柳树，走时形容枯槁，回来后枝条已经有了鼓胀的芽孢，变得柔软有弹性。去年宿管阿姨拾到的小猫，身子又长了几寸，越发显得脸小眼尖，十分狡黠。到了门禁时间，就竖起长尾巴机警又不屑地看着晚归的女学生，堪称风纪组组长，没的讨人嫌。

开春后，学长以庆祝开学回归为由，组织记者团小队伍聚餐，地点是老地方。算起来，他很久没叫大家一起出来活动了，这次也不单叫她们四个，另外约了秦师哥和他的小队，一行八人，聚在迎客槐饭庄。

也许因为学长常与艾然短信，虽然每天不过寥寥几条，毕竟也成了习惯，隔了假期回来，再见到学长，艾然竟不觉有几分欢喜。而顾园奚看到她挂着盈盈笑意的面庞的那一刻，之前种种揣度丶踟蹰丶既期待又不安的情绪便如云雾消散，心中一霁，满是喜悦，流露在眼神里，自然是万种柔情。纵然此时花红柳绿丶莺莺燕燕，他的眼里只有一人。

各人落座，他存着私心，把艾然让到靠里的位置，挨着她坐下。开水烫碗筷，他自然而然替艾然代劳。拎起茶壶倒水，先给艾然的杯子满上水。报菜单点菜，第一个问艾然，想吃什么。

顾园奚了然地勾上了拔丝地瓜丶辣子鸡丁和炸鲜奶，这是艾然最爱吃的几样。

谁不想被偏爱。在杯盏交换，四目交换时候，艾然看到学长的眼中，有对她不一样的回护关照。她也有开心，也有羞涩，也有回避。今晚的酒水有掺了雪碧的江小白，是苏晓宁执意点来配菜的，她也好奇执杯尝试，吃吃喝喝到后半程，脑子不免几分晕晕沈沈，再看学长时，眼波流转，两人视线交汇几次，又彼此心照不宣移开视线。她觉得自己脑子发沈，一颗心却扑通扑通不听话地乱跳起来。

她的对面，苏晓宁端坐一侧，炯炯有神地观察着一切。

夜深了，饭桌上的相聚还在继续。每个人的眼睛都是亮亮的，他们谈天说地，就着毛豆花生江小白，聊着对这个世界幼稚而热切的看法。也许很多年后他们才会真正懂得“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的含义，可是现在，谁都不能阻挡年轻人们愚蠢的热情。苏晓宁说她要征服世界，秦朗师哥说世界就是个球，成乐乐说让它滚，严颖很严肃，她擡擡鼻梁上架着的眼镜，说：

“嘘！我正在给它一个力。”

艾然向桌底向一看，严颖正在奋力地两脚蹬地……艾然赶紧制止了她，“严颖，快停下，它滚得太快了，我已经开始发晕了！”

他们太开心了，以至於忘了时间的流逝。饭店老板几次用一副忍耐表情地过来问，还需要加菜吗？我们的厨师要下班了。我们的服务员要下班了。直到忍无可忍，过来说，我要关门了。大家才离开狼藉的餐桌，摇摇晃晃地向学校走去。

她们几个女生手挽手，一字排开，一步三摇走在路上。学长默默跟在后面。月亮像一粒匀净的莲子，白而圆长，挂在夜幕。星子如冻，时隐时现。艾然只觉得自己迈出的每一步都踏在云上，有一种轻飘飘的快乐，和说不上来的哀愁。

学长依次送女生回宿舍，她们在每一栋宿舍楼下又搂又抱地告别，最后停在11号女生宿舍楼的，只馀下艾然和学长两个人。月影下，学长看着停在几步远的艾然，欲言又止。

艾然也静下来，看着他不说话。她读懂了他此刻眼睛里的深情和犹豫。

她於是竖起一根手指，闭上眼睛轻轻说：“嘘——”

“怎么了？”学长温言问。

“现在不要叫醒我。我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