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以后,河上的风便正显得凉爽。·午,4-墈′书. .已?发+布·罪`薪*章+踕/
张居正站在船舷上,任凭贯通南北的河风拂过脸颊,不时眺望着京城的方向。
此处已临京城,今日之内便能靠岸。
这也意味着,张居正不日就要回返内阁,重新肩挑两京十三省的政事。
张首辅此刻难免发散一下思绪,提前推演如何伸展手脚。
朝野内外的纷繁诸事,令人入神。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大人,医者一再嘱咐过,用药后不可久站,务必躺卧静摄,大人还是回房间歇息罢。”
张居正回过头。
只见儿子张敬修手中正端着汤药,一脸关切。
追着上药竟追到甲板这等大庭广众的地方了!
张居正难得红了脸,哼哧道:“术后至十六日时,痔便枯脱落,渐次平复,如今一个月过去,早已生龙活虎。”
“你这孽子整日大惊小怪,外人见了还以为我病入膏肓,以汤药续命了。”
老张头早就过了医嘱的期限,自然不想再上药——老年人的讳疾忌医,往往如此。
张敬修看着逞强的老父,也是心里叫苦。
不就是掰开臀瓣,涂抹伤药,有甚好抵触的?
每每板着一脸也就算了,还非得数落自己几句。
他无奈之下,只好再一次搬出皇帝:“大人,不是孩儿大惊小怪,实在是圣命难违,若是再忤了陛下的意,孩儿只怕果真要被流放三千里了。”
父子两人大眼瞪小眼。
别看张敬修这话说得跟开玩笑一样,但这还真像皇帝能干出来的事,毕竟才打过样。
张大善人的痔疮是老毛病了。
早在十年前的隆庆四年,就频繁告假医治——“贱恙实痔也,一向不以痔治之,蹉跎至今。”
多年来寻医问药,都没见着根治的法子。
此次回乡守孝,许是饮食不好,或是久坐的缘故,痔疾再度复发。
恰逢这个时候,有一乡人,自称有一术,名曰三品一条枪,能疗痔疾,屡经试验。
于是,在孝期结束后,张居正便亲身试药,以期痊愈。
用药还算顺利。
大概就是砒霜、蟾酥等毒物烧作一条状,而后插入患处,七日后变黑色,疮边渐渐裂缝,至十五日脱落。
反正已经到了生肌养血的阶段了。
本是喜庆的好事,结果皇帝知晓此事后,竟然来信劈头盖脸好一顿呵斥!
什么淫医邪方,每有烂通经脉,血出不止害人者。
什么千金之子,国朝重器,焉敢自轻,擅用虎狼大药。
骂一顿也就罢了,竟然直接将医者逮拿下狱!
若非张居正一再上疏求情,只怕这位好心的医者,已经奔赴黄泉了。
虽说最后放过了医者,但皇帝又擅自添好一通君命,什么着张居正戒酒戒色,不许再用烈药,又比如勒令张敬修好好侍奉,换洗起痔汤云云。
看得出来是当真气急了。
若是执意不肯上药,再度惹恼了皇帝……
张居正瞥了一眼船上的随行侍卫,琢磨着自己不肯上药的事传入宫里,皇帝的反应。
迟疑再三,张居正到底还是转身往房间走去。
口中小声编排道:“陛下好为人师,什么都爱指指点点。”
张敬修见劝服了老人,也是松了一口气,连忙托着汤药快步跟了上去。
他看了看周围的随行锦衣卫,还不忘给老父编排皇帝的行径找补两句:“陛下也是关心则乱,恰说明陛下与大人是君臣相得,师生情深。”
找补的同时,张居正听得也舒坦极了。
脚步飘飘然的同时,也不由得多想了几分那位学生的难处:“关心则乱……近来大政推行,朝野内外要关心的事实在不少,陛下只怕压了不少脾气在心里。”
皇帝说不上仁厚,但也不会轻易发脾气,更不会对无辜医者撒气。
此次大发雷霆,除了对用药的担忧外,恐怕也有最近情绪不佳的缘故。
至于原因……
张居正想起入京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父子二人亦步亦趋,来到房间外。
张敬修快步自父亲身后挡在身前,轻轻推开房门。
他一边将汤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