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云霁没想到，自己还没等到什么初二日，就先遇到了一件尴尬的事。

立冬之后第三天，就是丹露寺的浣沐日。

这一天，西院的孩子们都不必去菜园子干农活，等到日中的时候，便排着队上中院寺庙的浴房洗澡……

周云霁也终于弄清楚了这个月的时间，今天是九月二十日，“每月初十日、二十日、月末廿九或三十日，皆要浣沐，洁净身体，清洗衣物。”这是阿苗告诉她的。

西院里的小孩，连两个木盆都要公用，周云霁实在没想到，他们还能使用寺内的公共浴房。

那浴房也不叫浴房，叫个啥名儿，阿苗说了一次，几乎和洗澡毫不相干，她也就没记住。

“那许多人，都在一处洗么？”她只关心这个问题。

“那是自然，”阿苗道，“赶上此日来寺中的供养人皆可随意使用，女施主们在慈心院也有一处……”

好了，重点在这里，她不能去丹露寺，该去慈心院。

西院里是有三个小女孩儿的，日常吃喝都在这里，但是年纪不大，周云霁也没有关心过她们的去处。

她悄悄问阿苗，那孩子想了想，才道，“寺中只收留得我们一时，过了几年，谁都要离开。”

“她们一时在慈心院帮忙照看婴童，一时去东院和姑姑们学些针黹，再有遇上好心的人家，就领走了。”

领走，这范围有点大，“收养做儿女了？还是做奴婢了？”

“都有。”阿苗看她一眼，“要么嫁人了。”

“那你们长大又当去何处？”

“有在寺中出家，有去学手艺讨生活，也有种田做营生的……哪里不能去。”阿苗道。

“譬如有南冈村卖豆腐家的胡二郎，原就在寺中养骡马，后在南冈村成了家，住着寺院的屋舍。寺中念着旧日的情分，只叫他每月送多少豆腐来，就可偿抵一半的赁舍钱。”

“诸位师傅皆说过此事。”

“我们自小在寺中长大，受着大恩德，往后自然也要倚着寺院的产业做清净人家。”

“寺院的产业？极多的么？”周云霁看看阿苗，这孩子年纪不大，说话却慢条斯理。

“哪里不有，多少庄子、宅院，近处好些村庄都有田地。”

原来寺庙还真是“好去处”。

但于她，都不是长久之计。

作为一个女孩儿，就只能听任命运摆布？连选择的机会都更少。

周云霁觉着自己有点难以接受，那也不是她想要的。

磨磨蹭蹭整理着衣物拖到了最后，周云霁可不打算和男孩们一起去洗澡。

转而去了后面的慈心院，找到了专门给女客们预备的浴房，她正遇着往那处送柴火的人。

这一天，寺庙里不知要用多少柴火，慈心院浴房烧锅都已送去三担。

周云霁愁眉苦脸想了半天，才躲在僻静处换了一身她从未穿过的女装。

在那件嫩黄色的衣衫上有翠绿色的团窠纹——这图案可以是各种花朵或者植物，可大可小，要么与其他图案一起交织成一组更加复杂的花纹，要么四方联缀成整片的布料，在女子的衣裙上惯常见到。

至于她的这一款，是一种小小的四瓣花朵，和下配的那条绿红相间的长裙上的图案相仿。

穿在阿慢身上，甚是合体。

周云霁找不到镜子，不能照一照，光想一想也觉得定然是好看的。

她就晓得，收好的东西，总有一天可能派上用场。

可惜，自己没有一双和这身衣裙相配的鞋， 这里的女式鞋大多有各种卷翘的鞋头，什么雀头、凤头、如意头、卷云头之类。

周云霁低头看看自己的深灰色粗布鞋，觉着那一双布鞋起码该是深红翠绿的颜色才好。

等到有机会出去，她得记着先办这事儿，万一哪天又像今日这样需得穿女装了，也不容易露馅儿。

布鞋藏在裙子下头还能凑合过去，另有一样儿是周云霁需要想办法学习的。

她不太会给自己梳头。

据周云霁观察，像她这么大年纪的小姑娘，多还梳着双丫、双鬟或是双髻类似的发型，就没有一个是简短易梳理的。

她只能又绾了一个揪儿，蒙混在慈心院去洗浴的女客中进了浴房。

好在，这些女客都是陌生人，慈心院也没几个人认得她。

到古代的公共女浴室蹭澡？

周云霁就算做梦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