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郇定定地看了她半晌,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很失望,可眼底中又透了一丝叫人不易察觉的庆幸。
这一番变化这倒是叫秦漱看不明白了,今日的宋郇实在太过反常。
他追着问到的答案好像突然间变得无关紧要了,竟什么也没说,便转身离开了,背影却很落寞。
风一吹,宋郇才冷静下来,他不禁自嘲起来,真是魔障了,自己在想什么,怎么会有那么巧的事呢。
其实话一问出口,他便有些后悔,若眼前这个人真的是带着前世记忆的秦漱,他又当如何面对?
宋郇放缓步子,空气里的冷意灌进胸腔里,狂跳的心才慢慢平复下来。
他一时竟忘了,她向来护着秦屿,能知晓流民的事儿也不奇怪,方才的话自然是她乱诌的胡话。
只是这一世有些事情与前世不同了,就难免让他生出些痴念来。
宋郇知道自己是自私的,他那么希望如今的秦漱与他一样都是重生来的,不过是心里清楚,两世的姑娘唯有一点不同而已,那便是前世的秦漱满心满眼都是他。?l
是他贪心,起了妄念。
宋郇来这一趟,将秦漱气得不轻。
是,他是个心系百姓,慈怀天下的大善人,而她就是个视人命如草芥的卑劣人!
秦漱气得连晚膳都没用几口,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
她索性披了件衣裳出去走走。
为了尽早给流民盖好住处,夜里也有人忙活。
秦漱看见前方有火光明明灭灭,背风处有个声音在念念有词。
她看了半晌才将人认出来,这人叫李善,是那群流民中识字不多的几人之一。
秦漱整个人被拢在大氅里,默不作声地站在李善身后。
李善蹲在火盆旁,手边放着一摞纸,纸上写着字天色太黑,秦漱离得稍远些,没瞧清楚。
她见李善这般诚心的模样便没出声,只在一旁瞧着。
他将最后一页纸扔进火盆,双手合十口中念叨着:“希望早日得见恩人,愿他老人家有南山之寿,平安康健,福寿绵长......”
“你在做什么?”
“哎呦我的天老爷啊!”李善不防有声音突然从背后冒出来,这等情形,险些没将他吓出个好歹来,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扭头去看,才看见身后站着个姑娘。
李善知道她,这姑娘姓秦,赤霞山的兄弟们私下里同他说过,别看她瞧起来弱柳扶风的,但她揍起人来可毫不含糊,赤霞山的兄弟们没一个能在她手下囫囵个儿回来的。
李善还记得那位小兄弟鼻青脸肿的嘶着疼,拍着他肩膀叮嘱他:“兄弟,你往后宁肯得罪咱们大当家,也千万别得罪了那女罗刹。”
李善谨记这话,这会见到秦漱不免胆颤:“秦、秦姑娘,我不,不懂武功的。”
他以为秦漱要找他喂招。
秦漱又开口道:“是谁过世了?”
李善一下子肃起了脸:“秦姑娘莫要这样说,并非是有人过世,是我在给一位恩人长辈念长生经祈福。”
秦漱闻言点点头,探着脖子往火盆里看,最后一行字被火燎成墨黑,上面许是那人的生辰,只剩下一半字,依稀瞧得出是八月初七,唔,倒是巧了,同她一日生辰。
风将树叶吹得‘飒飒’响,天空里突然划过一抹亮,像一条拖着红尾的鱼,蹿到半空中而后炸开散落。
秦漱和李善仰着头看,几颗星子稀稀落落地挂着,月亮将边际氤氲得朦朦胧胧,清光皎皎。
时九和姚豆豆正往这边来,见到秦漱他们也在,便停了下来,时九问秦漱:“你也看见了?”
秦漱点头:“嗯,烟花不错,就是小了点。”
哪知道姚豆豆听了这话一下子跳到了秦漱面前,像是受了侮辱,手指着天,眼睛瞪得老大,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秦漱,说话的声音都变了调子:“烟、烟花?那他娘的是赤霞山的信号烟火!有孙子在攻山!”
秦漱将目光从姚豆豆的脸上移到时九脸上,他虽带着面具,但嘴角隐隐抽动,眼神近乎幽怨的落在她身上。
秦漱面无表情地瞥开眼,盯着地上那个还有星点红光的火盆,若熟识的一看,便知她这样子是心虚了,秦漱的手束在大氅里,交错的指头无意识地绞着,厚实的大氅一盖,旁人窥探不了分毫。
“谁家信号烟火还会炸开啊。”秦漱这话说得很没底气,声音还软软的,她又看了一眼时九和姚豆豆,见俩人还是那副哀怨的模样,想了想只好出言安慰道:“还挺、挺好看的。”
姚豆豆:“......大当家我下去看看。”
时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