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关上但未上锁的院门,薛鉴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迎面无数的黑暗瞬间包裹了他,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寂静中他摸索着关上了门。
随即他就听到了奶奶正打开屋门喊他“鉴子,回来了啊!”
薛鉴无奈的应了一声“哎”,然后就准备向厕所的方向摸去,又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便调转方向直接朝屋内走去。
这时奶奶也来到了大厅里,埋怨他道:“今天咋这么晚才回来,跟你说晚上外面不安全!”
接着她语气又缓和了下来“饿不饿,灶户里还有吃的,我给你热热。”
精神紧绷着的薛鉴安慰说:“不饿,今个班里我值日,回来的晚了点,我先回屋了。”
奶奶这时还想接着劝他稍微吃点,但薛鉴说完就直接回屋了,她也这才作罢。
刚进屋薛鉴就马上点燃了屋内的蜡烛,此刻回家路上的情景还他心底历历在目。坐在床边后,他还是感觉到有些发毛,强迫自己尽量不去想那些自己模模糊糊看到的景象。
很快席卷而来的困意让他有心睡去,把外套脱了扔到一边,吹灭了蜡烛就沉沉睡着了。
午夜时分,薛鉴感觉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夜幕中的学校。这本是件异常诡异的事,然而此刻的薛鉴却有些浑浑噩噩,仿佛并未察觉自己身处何地。
他漫无目的地飘荡着,穿过了一条条街道,这一切都像是有目的的一般,让他感到似曾识相但又无法言喻,直到再一次来到了那条小巷的路口。
看到里面熟悉的景象,强烈的惧意从脑海中浮出,让薛鉴恢复了些许意识,他从心底排斥着进入这条陌生的小路,但身体却又不受控制,跟着了魔似的闯了进去。
此时薛鉴已经完全恢复了意识,但却惊恐地发现自己无法回头,他被迫再次扫过了那个延伸到尽头的破败小院:腐败的黑色大门,披散着垂落下来像长在人头上的树枝,以及一个坐在小木凳上的老人正抬头望向院中的槐树。
薛鉴此时没有察觉到自身的奇怪之处,他竟然能透过院门观察到院内的情形。
但不知是因为意识模糊还是角度问题,他始终看不到那个诡异老人的脸。
为什么要看脸?他脑中突然想到。
就在之后停止思考的一瞬间,他面前突然多出了一副枯槁怪异的死人脸,那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妪,眼神中充满憎恶正死死地盯着他。
“呼,呼,呼”……
薛鉴从床上惊醒了过来,脸上吓出了大片冷汗,不停地喘着粗气,黑暗中的表情已经因惊吓变得扭曲。
这不是他第一次做噩梦了,准确来说,他从小做噩梦的次数比别人多很多。奇怪的是时至今日他甚至能讲述出来这些噩梦的大部分内容,而更加令人无法理解的是他有时还会在不同的年龄做同一个梦,梦中的他清醒着并且随时可以醒来,但每次他都会因为不同的原因走到这些梦境的最后。
但这一次不同的是,它太真实了,那种无法理解的感觉。
似乎……似乎就要立刻变成现实,出现在自己面前。
但即使这样也不能把他吓成这个样子。
那个老婆婆,他见过。
那是在一个普通的晴天,他在独自上学时经过了那个小路路口。一个老婆婆正从躺椅上起身,准备走进她那扇小的可怜的木门,就在这时她突然转过身看向了薛鉴,他的目光正好落在老妪的脸上。
那布满皱纹的脸上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那副面容是他见过无法形容的可怖,扭曲的皱纹中藏着深深的痛苦,眼睛里只剩下了眼白部分,看着已经瞎了,头发杂乱地披散着。
其他的薛鉴已经不记得了,因为他不敢再看她第二眼了,转身就跑到了光明的大路上,而她也消失在了门内的黑暗中。
那张脸是薛鉴一直以来无法诉说的噩梦,就算是和朋友沐浴在阳光下,他每次想到那张脸都会觉得四周空无一人,遍体生寒。
他下床点燃了蜡烛,然后对着奶奶的房间呼喊了好些遍,借此驱散心里的恐惧。
直到奶奶提着油灯走过来问他“咋啦,大晚上不睡觉的?”
薛鉴才感受到周围的寒意渐渐消退,于是他撒谎说自己饿了,问有没有啥吃的。
奶奶有些恼怒去屋里拿了些临时充饥的小吃食,对他说:“灶户里有水,渴了自己去倒吧。”
薛鉴应了一声“好”。奶奶才重新回到了自己屋里。
晚上一个人出去?这辈子都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