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聚集了县城里多数搞投机倒把的人,卖什么的都有。巷子的两端,都有祥叔的人在把守,只要发现有什么不对劲儿的苗头,就会第一时间通知在里面做买卖的人,算是很安全的一个地方。
江昀野买了不少东西。
最多的,就是腊肉。
山里的烟熏老腊肉,虽然价格不便宜,但对于现在的江昀野而言,这些钱他还是出得起。何况,是为了时宛孜和自己妹妹,就算是贵一点,这钱他花着也很高兴。
“腊肉只需要煮一下,或者蒸一下就行。那种炒菜的腊肉,我也买了一点。你如果想吃,可以拿去大队长家里,跟钱嫂子炒着,大家分一分。”江昀野当时叮嘱道。
时宛孜点着头说好,但心里却是在琢磨着自己弄。现在看来,她和江昀野的算盘都落空了,这肉最后大部分居然是进了时父的肚子里。
首都那边鲜少有人弄什么腊肉,时父也第一次尝试,发现这味道竟然意外不错,所以多吃了好几筷子。
江青然这时候难得多说了两句话,“章爷爷也喜欢!”
时父在吃饭之前就看见江青然端着一个大碗“哒哒”地跑了出去,他没有多问是怎么回事,现在听着江青然主动说话,他也很有耐心好脾气地问:“章爷爷是谁?”
“就是牛棚里的章爷爷啊!”江青然头也没有抬,一边扒饭一边说。
但是这话一出,饭桌子上都安静了一瞬。
陈清雨和吴佩妮是早就知道牛棚里住着的那位,两人最开始自然是有些不理解江昀野的举动的,但是后来,时宛孜摔了的那一次,两人也知道就是住在牛棚里的那位帮了忙。
如此一来,两人自然不会对那位大夫有什么意见,甚至有的时候手里有什么不需要的东西,都会送到牛棚那边去。
但是现在,时宛孜的父亲还有跟在她父亲身边的这些人,可是半点也不知情,这种时候忽然提到“牛棚”两个字,尤其是像是时父这样身居高位,对政治话题格外敏感的人,如何不会警惕?
果然,时父脸上的笑容在这时候都微微收敛了些。
时父没有再看着江青然,而是看着自己女儿。
“牛棚是怎么回事?”时父问。
在如今的年代,“牛棚”和“农场”这种字眼,很难不让人多想。
时父能对时宛孜想要留在村里这件事情妥协,但是不代表着他允许时宛孜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犯什么原则性的错误。
时宛孜的神情看起来倒还算是轻松,没有身边两位朋友那样看起来如临大敌的模样,她轻描淡写道:“哦,就是从外面放过来劳改的人。是叫章志南,从前是首都人民医院的医生,后来被人批斗,原本是流放去农场,但是那几年,他身体垮了,干不了什么重活儿,最后就被扔到了村子里的牛棚来,让他换个地方继续反省。”
时父听见这话,皱眉,“刚才你们就是给他送饭?”
“嗯。”时宛孜点头,“每天我们都送,他之前救过青然和我的命。”
若是说时父在听见自家女儿跟一个劳改犯之间有往来还能堪堪维持着面上的平静,那么现在,在听见在时宛孜说对方救过她的命时,时父顿时就坐不住了。
“啪”的一声,是时父放下了手中筷子的声音。
他现在那一张脸看起来沉肃极了,“怎么回事?你生病了?是什么时候?怎么没给家里打电话?”时父看着现在好似很健康的女儿,心里直直地下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