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还想弹琴,就需缝针。”傅嘉铭头也不回,扬手锁好车,快步走进急诊部,肖潇无奈,只好亦步亦趋。
“嗨,傅,你怎么又回来了?还没干够呀?”门口接待处的接待员笑问。
“遇到一个伤患。”傅嘉铭回身拉着肖潇直接走入候诊室里侧的诊疗厅,诊疗厅就是一个长廊,沿途并列着一间间治疗室,早已人满为患。
“你随我来。”傅嘉铭推开治疗室后方的门,带着肖潇进了医生办公室,偌大的房间里,值班医生们川流不息,看到傅嘉铭都笑着打招呼。
“傅,你真是勤奋,明年毕业直接跟着我得了。”急诊部的当班主任揉揉眼睛,从沙发上半坐起身,看了一眼肖潇,“什么情况?”
“手臂割裂外伤,我能处理吗?”傅嘉铭站得笔直,恭敬地问。
“没问题,你缝功一流,你会满意我给你的期末评语的。”精悍的秃顶男人笑了,重新闭上双眼倒回沙发。
听着他们的对话,肖潇身上一阵阵发冷,原来傅嘉铭是伯明翰大学医学院的学生呀?自己还真是……幸运!
事实证明秃顶主任并未言过其实,傅嘉铭技术纯属,手法尤其敏捷细腻,肖潇还没来得及害怕,缝合已经结束了,“暂时还是会留下一条印子,过几年就淡化消失了。”
傅嘉铭多少有些遗憾,眼前少年的前臂肌骨匀称,肤质完美,绷带下那道小蜈蚣似的伤痕实在碍眼。
“没关系,只要不影响肌肉力度就行,至于是否美观,我可不在乎。”肖潇小心地拉下袖子,“你念伯大医科?四年级了?”
“是,你还挺熟悉情况。”傅嘉铭收拾着器械药物。
“我们学校离你们医学院很近。”
“爱德华国王中学男校部?”傅嘉铭重新打量肖潇,看来这男孩并非纨绔,那所中学绝不是有钱就可以入读的。
“是。”肖潇点头,继而微笑,清秀的眉眼透出一丝倦意,使他看起来更稚气,“今晚真是太感谢你了,我知道你们这种见习生涯异常艰苦,为了帮助我,占用了你的休息时间。”
“啊,你……太客气了……”傅嘉铭忽然有些局促,是因为少年反复致谢——还是他在深夜依然晶莹的面容?
“我,我去车站接一个同学,结果扑空,你并未占用我的时间,能帮到你,是我的荣幸。”傅嘉铭说得磕磕绊绊,不中不西,连他自己也吃惊。
肖潇颌首,并未再多言,拎起背包就往外走。
“哎,你去哪里?”嘉铭急叫。
“回家。”肖潇摸出手机一看就泄气了,“手机没电了,你能帮我叫个的士吗?”
傅嘉铭盯着肖潇看了一眼,声音变得生硬,“你以为我会让你独自回家?这么晚了,你又刚缝合过。”他哗地跳起身,也不看肖潇,径直推门走了出去,心里无端地觉得憋闷。
——呃?肖潇纳罕,只得跟着嘉铭走出急诊,嘴角忍不住上翘,这位傅兄虽然脾气急躁,人品却是好得没话说。
“哈勃区圣劳伦斯街十五号。”肖潇坐进雷诺,随口报出住址。
“什……什么……你说什么?”傅嘉铭惊讶地问。
“我说的是我家地址,你不是要送我一程吗?今天周末,我回家住。”肖潇放松地靠向椅背,闭上双眼,不知为何,傅嘉铭总是给他一种踏实安心的感觉,面对嘉铭,好像做什么说什么都不用担心,都会被原谅。
傅嘉铭愣了一瞬,随即就呼地发动车子驶出医院,医院就在哈勃区,离圣劳伦斯街不过五分钟距离,傅嘉铭却放慢了车速,开得谨慎小心,好像车上载有珍宝,不一会,他就听到侧座传来轻微的鼻鼾声,嘉铭扭头看,发现肖潇已经盹着了。
于是,车速变得更慢,驾驶得愈加小心平稳,傅嘉铭完全搞不懂自己的心情,也许在初夏的夜晚,真的有精灵出没,肆意攫取人心。
车子稳稳停住,月光下,肖潇睡得像个孩子,眉头舒展,羽睫勾出阴影,唇角含笑,不知做了什么好梦。
傅嘉铭轻舒口气,心底温柔地牵动,深夜,真是最绮惑最危险的时分,意志力退化为零,眼前幻象不断,这个才认识了两个小时的男孩已经不可救药地占据了嘉铭的大脑。
“嗯,我们到了吗?”肖潇忽然醒转,睡眼迷蒙地转头望向嘉铭,眸光似月华,一刹那,傅嘉铭失足坠入那泓眼波,永远不得救赎。
嘉铭说不出话,只想俯身吻住那双黑眸,但,终于,他什么也没做,只沉默地推门走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