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痕迹。顾云声想到江天小时候就晓得把自己的床叠得一丝褶皱也没有,不可抑制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不知道牵动哪一片筋骨,疼得他龇牙咧嘴趴在床上,面部的表情倒是很生动滑稽。
睡了这足足大半天,一些疼痛消失了,但又有别的新的疼痛浮起来,好在挣扎一下,还是能坐起来的。起身的时候他发现原来身上的衣服已经换过了,顾云声看着这一路来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也都一一上好药,一个人抱膝坐在床上,发了许久的呆。
毕竟是年轻的身体,吃饱喝足,再好好睡上几天,顾云声又恢复了精神。江天一直没问他为什么过来,人前也没有拆穿“姑姑的儿子”的说法,更没有问他要住多久,什么时候走。
顾云声住了下来。
白天他去看江天工作,看他怎么和同学老师一起测绘古建筑,江天工作起来总是格外专注,画图的时候垂目凝眉,绝不有丝毫分神;他的手劲瘦,手指修长,指甲修得很平整,留有墨水的痕迹;拿尺的姿势很标准,一丝不苟,可能比一般的专业建筑师还规范些,画出来的图几乎不用如何修改就能直接勾墨。
如果人太多,顾云声就不看他工作了,一个人在庙里逛来逛去,看南宋留下的佛像宝相庄严而优美,淹没在尘灰深处的壁画上的飞天和菩萨衣袂飘飞,藏经阁前有一个不知什么时候的石钵,直径足有一人高,浮雕着云水天马麒麟,僧人们蓄水养了荷花,和寺门口的品种还不一样。他渐渐从中得出趣味,有一天中午趁江天撑不住趴在桌上打盹,用水笔在他手上涂抹一番,亏得江天醒来一时不查,带去和同学会合,赢得赞叹若干,才留意手背上画着一个童子,端坐在莲花座上,装饰用的曼陀罗花蔓一径蜿蜒到手腕。江天看这个童子好生面熟,想不出究竟是谁,晚上回去问,顾云声躺在床头悠哉悠哉看着从江天同学那里借来的杂书,撇撇嘴笑说:“哪咤呗。”
“好好在我手上画哪吒做什么?”
“没什么,看到荷花开了,就画了。要是你不趴着睡,搞不好我会直接画到脸上去。”
说完没忍住,笑了;江天也笑,这些天来笼罩在二人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郁郁的情绪,似乎也就淡去一些。
自从江天手上多了个哪吒,他那同行的七八个同学之间对于顾云声的议论,也多了起来。之前只是说有个俊美的表弟,千辛万苦徒步几十里受暴雨肆虐的山路来探望他是否周全。待到相处几天,发现顾云声性格讨喜,和谁都能谈得来,他们工作的时候从不多嘴,闲暇时又很活泼。以至于到后来男生都对江天开玩笑说不知道他家里是不是还有个表妹,女生含蓄一些,只是要顾云声也帮她在手上留幅画——其中种种小情绪是不需点破的,工作起来能把佛像白描得活灵活现的科班生,哪个不是生花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