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沉默。

姚素却笑道：“你比我想象中还要好。要是寻常人，被这么戳痛处，无论对错，早就跳脚了。”

我叹息了一声：“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自身存在很多问题。”

“我们又不是神仙，谁没问题？你看看我，名声毁了，亲人没了，却依然这么嘻嘻哈哈的，看起来是不是有点没心没肝、冷血无情？都是选择而已。我们成为现在的自己，都是以前的自己一步步选择而来。如果彻底否定了现在的自己，那就是对自己的既往所有的努力也彻底否定了。”姚素道。

从来没有人跟我谈论这些。

我感觉自己压抑了许久的一口闷气，终于从胸口呼出来了，轻松了许多。

“南夕，你看，溪水里好多清水螺！”姚素突然满脸惊喜地指向水里。

“你喜欢吃这个？”我问。

“可喜欢了！”姚素双手握成小拳头搁在下巴底下，可可爱爱的。

是的，美丽的女孩子，无论什么年纪卖萌，都好看。

“我现在就下去给你摸来。”我道。

不过半个钟头，我就摸了一小堆清水螺。

我又从爸爸的池塘里掐了几片荷叶，悉数将清水螺包好，顺道拔了两支含苞的荷花递给姚素。

姚素满眼冒小星星：“送我的？”

“嗯。”我低声道。

下午姚素帮妈妈整理花材的时候，我便发现她对荷花似乎情有独钟。

只是那些花材，都是客人预订的，不好直接拿出来送她。

“以后，想插花了，就来我家。花材免费。”我笑道。

“你这朋友，算是交对了！”姚素拿着荷花，凑上来就跟我贴脸。

我有些不习惯，可内心很欢喜。

嗯，从今天起，我也算有朋友了。

相处得好的话，没准还是闺蜜。

天色渐渐暗淡，路上爸爸安装的太阳能电灯一盏接一盏地亮了起来。

我跟姚素，慢慢地往家走去。

回到家，就看见爸爸妈妈在院子里。

灯光倾泻而下，恍如白昼。

妈妈坐在秋千架上，爸爸一边摇着蒲扇，一边推，有说有笑。

这种场景，其实我看了无数次。

可我第一次，看呆了。

似乎，我终于能看见，爸爸妈妈眼睛里的东西。

他们看着彼此的时候，真如拔丝地瓜那样，带着甜丝丝的糖分。

特别是他们开怀大笑的时候。

好像院子里摇摆的花，穿堂而过的风，都是欢畅的。

“好美。”姚素喃喃地道。

不知她的思绪飘到哪里，呆呆地站着，拿着荷花的手，也垂了下来。

她突然将荷花放在草坪上，从兜里拿出手机，对着爸爸妈妈咔咔拍了几张。

爸爸妈妈发现她在拍照，也没扭捏，十分自然地配合着。

“叔叔阿姨，你们帅呆了。”姚素一边拍，一边大赞。

爸爸妈妈笑得更开怀了。

他们朝我招手：“南夕，你也来，快来！”

说起来，我跟爸妈，从来没有拍过全家福。

我不喜欢拍照。

不喜欢照镜子。

一直以来，我都不喜欢爸爸。

也不喜欢肖似爸爸的自己。

家里，我仅有的照片，不是班级合照，就是爸妈偷偷抓拍的。

唯一一张主动拍的，就是上次傅思明堂兄求婚那次。

我将清水螺放在草坪上，走到爸妈跟前。

妈妈将秋千让给了我。

爸爸妈妈一人握着一根秋千绳。

他们为我晃秋千。

我坐在秋千上，感受着耳边的风。

第一次欢畅地大笑。

“高一点，再高一点！”我大喊着。

姚素说得对。

我身在福中不知福。

可那是以前的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