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内心的敌意和戏谑溃不成军,再也不敢直视傅思明的眼睛,扭头装作看旁边的裙子。
还是妈妈笑着打破了尴尬的氛围:“我代文钊收下了,我替他谢谢你,好孩子。”她轻轻拍了拍傅思明的肩膀。
傅思明看见我骤然颓然下来的神色,心早就软了,甚至有些自责。他比谁都清楚,先前我在傅思格订婚仪式那天表现出来的勇敢和自信,脆弱不堪。
“叔叔的衣服挑选好了吗?”傅思明用轻快的语调问,试图将现在僵住的场面翻篇。
妈妈十分着调,立马抓住了话头:“还没呢,我大致看了几套,你来帮我做决定。”
傅思明和妈妈走往男装柜台,两人说说笑笑的,气氛十分融洽。
我偷偷回头,朝他们方向望几眼。
傅思明穿着淡灰色的冰丝休闲套装,短袖T恤配长裤,单侧袖子是黑色条纹设计,T恤下摆和裤侧均有配套的条纹,造型笔挺,十分熨合他壮实的身材,朝气勃勃之余又不失成熟沉稳。他的左手腕部戴着一串我从没见过的黑色玉珠。他时而有礼貌地笑笑,偶尔低声在妈妈耳边提点意见,神色诚恳,一副教养良好的贵公子形象。
看着傅思明这模样,我好像又恍惚看见了当初他在学校跟别人打架时的可怕场景,很难将这张良好教养的脸跟当初那张凶恶暴戾的脸联系起来。
我好像从没有试着去了解这个男生过,不知他真实的样子,是现在这个有礼貌、有教养的小公子,还是当初那个会将同学打得鼻青脸肿的坏学生。
我心中腹诽着这个男生可能在装模作样,又有点羡慕妈妈跟他亲近的样子。
果然,没过多久,男装那边的导购员就表示,他们两人很有母子相。母亲美丽,儿子帅气。
妈妈笑得很开心,好像这是极大的奉承。
傅思明也没有否认,只是细细抿嘴一笑。
先前傅思明亲口说过,他父母早亡,被爷爷奶奶抚养长大。要是他妈妈还在,应该也是个美人吧。上次参加傅思格订婚仪式,看见傅家几个小辈,长相都在中上。
我刚才试的那件裙子买下了,包得严严实实。
在傅思明的帮助下,妈妈选了三套衣服给爸爸。
妈妈对这次购物极其满意,坚持要请傅思明吃夜宵,就近选择了一家猪肚鸡。
傅思明没有客气,十分大方地接受了邀请。
我是没有理由拒绝这次就餐的。一方面,走了这许久,确实有点饿。另一方面,人家确实帮了忙,如果我不愿意一起吃,就显得刻意了。
因为不算饭点,并没有等待,就得到了一处小包厢。四周有木篱笆隔开,两张软沙发相对,是四个人的位置。
我和妈妈坐在靠门这侧,傅思明坐在对侧,几乎是正对着我。
妈妈和傅思明依然有那么多话说。从花艺,聊到农业,从农业又聊到时尚,还有对刚才商场的评价。
话题都是偏向妈妈熟悉的领域,可是傅思明总能提出自己独到的观点,好像他对这些也颇有研究。这一点,颇让我意外。
两个人交谈能酣畅淋漓,肯定有一方的思维处于高处,可以随时降维应对。而妈妈和傅思明这场交谈,很明显,处于思维高地的是傅思明,而不是年龄更长的妈妈。
在等上菜的过程中,我一直低头,一声不吭,不是忙着喝茶就是忙着涮餐具,或者抠菜单上的图片,耳朵一直竖着听他们聊天。
“你怎么懂那么多呢?”妈妈也意识到了这点。
傅思明摆摆手,带着不好意思的羞赧:“我只是运用了一下我在书上看到的,只是纸上谈兵,远没有你们做实务的实践真实。”他这谦虚也显得真情实意。
听傅思明说话的过程中,我越发心中困惑。
这个人聊天中透露出来的思维和思考问题的方式,怎么那么熟悉呢?
这种熟悉感,我不需要深思就知道了出自哪里。这是时俊的方式。
时俊和傅思明是朋友,他们或许常常聊天。或许我跟时俊的交谈的内容,会跟他们的交谈内容有重叠。或许,傅思明在学着时俊说话。
想到这里,我刚才对傅思明谈吐不凡的惊讶和欣赏便渐渐消散了。
当我把第三杯茶喝下去的时候,傅思明将我面前的茶壶拿走了。
“晚上喝太多茶,不好。”他让服务员把茶换成酸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