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绒一边拉琴,一边暗暗羡慕打击乐的乐手。看,他们竟可以在演出中途休止那么久,弦乐却要从头拉到尾。木管组的乐手也是如此,那些人甚至可以在演奏完他们的部分后下台喝杯香槟、吃点马卡龙,再慢悠悠走回来,谁会发现他们不见了呢?
白绒是这么假设的。当然,没有人会那样做。
第二首维瓦尔第的《四季·冬》小提琴协奏曲演奏到后面,独奏小提琴在指挥的指示下进来,别的乐器声迅速而整齐地脱离了,变成白绒的solo时——
那是一段华彩。
新娘即将出场,出场前最吊人胃口的此刻,由白绒演奏这段华彩。
也就是说,除了她,乐团所有人都停下来了,只剩这一把小提琴炫技。
要等到她演奏完,新娘才会出来。此时,婚礼现场所有人的目光都凝滞在这位独奏者的身上,如果有需要屏住呼吸的一刻,毫无疑问是此刻。
此前,已有一部分人知道她是谁,窃窃讨论起来,“噢???*,这位是1979年MNH国际大赛少年组的银奖获得者……”人们对这位年轻有天赋的小提琴手暗暗赞叹不已,认为她简直是刻苦、精进、勤奋的好榜样。
但是,此时不知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白绒想,昨天在音乐厅排练还好好的,今天上课一切如常,昨晚她休息也睡够了十二小时,哪里都没毛病,可她偏偏就是在这solo部分……
惊天动地的弦乐只持续两秒,忽然琴音极弱,且抖弓了。
人们再看演奏者,当指挥将指挥棒指向高处时,女孩的脸,却贴着琴马和面板慢慢下垂,上半身逐渐倾斜。
她像要一头栽到地上去,偏偏又保持一定的平衡度,画面定格,始终没发生那最震撼人的倒地一幕。
神态安详惬意,仿佛一瞬间进入酣甜梦乡。
杜兰一家全愣住了。
这份尴尬,等白绒醒来后会意识到,远超排练迟到时每个乐手投来的死亡凝视一百倍。
*
此时,嘉宾人群中,正弓着身子悄悄穿梭的黎卉被这动静给惊到,走路忘看路,一不小心撞到一人的胸膛。
她抬头,见浅金色头发男孩正冷笑着俯看她。
奥托身后,还有一位来迟的宾客,刚从大门步入礼堂,顺手将大衣递给门口侍应生。
纳瓦尔穿一身高定黑色西服,高挺修长的身形很惹眼,但此时无人注意到他。他轻声同主人家的招待者打了招呼,接过侍者递来的一杯香槟,抬眸——
正好瞧见台上精彩一幕。
穿着金色鱼尾礼裙的女孩,抱着红棕色小提琴,坐在所有人呆滞的目光汇聚处酣眠。
作者有话说:
纳瓦尔皱眉:她为什么永远在睡觉……
第7章 、小公主
睁开眼后,天花板上复杂而庞大的雕花令人头晕目眩。
白绒回忆了片刻。
她想起来了,一瞬间,只想把自己的脑袋敲晕重新睡过去。
这是在会客厅内的小休息室,她躺在沙发上,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人,只耳中传来过道上的谈话声,似乎是黎卉在回应杜兰太太家人的关心:“是的,她只是最近备赛太累,才会在拉琴的过程中睡着,不用担心……”
白绒叹气,睡眼惺忪,目光呆滞地盯着墙面。
突然间,一个穿公主裙的小女孩悄无声息冒出来,蹲在她身前,歪着脑袋,用探究的目光看她,“你好!女士。”
白绒困惑地瞧着小女孩。
这孩子有茂密的浅棕色卷发、棕色眼瞳、小嘴唇,脸颊肉嘟嘟的,好比一个精致的芭比娃娃,漂亮到不真实,但深邃的眉眼却显出一点熟悉感。
对方站起来,伸手道:“我的名字叫小公主。”
“你好,我叫莉莉安。”白绒笑了笑,握手,“大家都叫你小公主?”
“……他们通常叫我Opale(欧佩尔)。”
“好的,欧佩尔。”
小女孩垂着头,面露失望。
白绒改了称呼:“小公主,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呢?”
小女孩笑得甜甜的,递给她一块酒心巧克力,“我想知道,您刚才是不是在玩恶作剧!毕竟,那样真的很好玩,对吗?我看到大家都忍不住偷笑了,连新娘也没忍住。”
“……”
白绒本以为她是在嘲讽,可这女孩露出一脸的真诚与好奇,似乎确实感兴趣。